海底幽灵：美国核潜艇的特殊故事

2021年2月9日，美国佛罗里达州海岸的上空出现了一个亮闪闪并不断上升的物体，引发民众热议，很多人在社交媒体上发图撰文，惊呼“外星人造访地球”。

次日，美国海军官方发布声明，称一艘“俄亥俄”级核潜艇于9日从水下发射了“三叉戟Ⅱ”型导弹，此举为海军战略行动的既定安排。

该声明又激起民众的另一拨疑问：在佛罗里达的海岸线上，多久会看到一次从水下发射的导弹？在美丽的大海中、在潜水爱好者的周边，又有多少艘核潜艇神出鬼没？

潜艇部队的相关情况属于保密内容，一般来说并不向大众公布。尽管如此，美军的新闻报道中却时常出现潜艇的身影。从国会争论建造多少潜艇，到艇员出海时吃什么，凡是与潜艇相关的动向都会引发大量舆论关注。

神秘部队不断有女性加入

关于潜艇的军事行动，本身就自带流量。

据美国《海军时报》报道，2020年5月，“佛罗里达”号巡航导弹核潜艇结束长达30个月的部署，返回位于美国东海岸的母港金斯湾。海军第10潜艇大队发言人凯蒂·迪纳中校说：“连续部署30个月，对巡航导弹核潜艇来说并不常见。”这次部署之所以超常规“续航”，是因为该潜艇连续参加了美军非洲司令部、中央司令部和欧洲司令部的多个军事行动。

2020年12月底，美国海军发布消息称，美国“佐治亚”号巡航导弹核潜艇在两艘伯克级驱逐舰的伴航下，穿越了霍尔木兹海峡，执行巡逻任务。

霍尔木兹海峡是海湾地区石油运往世界各地的必经通道，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美国海军声称，核潜艇在中东水域的存在，表明了美国“对地区伙伴和海上安全的承诺”，表明美国已做好“随时防范任何威胁”的准备。

除了军事行动，那些与潜艇相关的大事小情，甚至连艇员生活的花絮，都能强烈地吸引大众眼球,比如潜艇招募女兵。

自从2010年美军取消了女性在潜艇服役的禁令后，艇员中女性比例越来越高。2011年，从密歇根大学毕业的简安·吉尔德，作为“海军后备军官训练团”的一名学员，成为首批进入潜艇部队的女军官之一，如今，她已是“明尼苏达”号核潜艇上的一名少校军官。她的父亲曾是海军核反应堆项目的工程师，她从小就受到父亲的影响，“虽然爸爸并没有在核潜艇上工作过，但是他经常跟我讲核潜艇的故事。”

据海军官方报道，目前共有335名女官兵在潜艇上服役，其中军官97名、士兵238名，占整个潜艇部队的5%。虽然这一比例仍在上升，但是伴随偷拍女官兵洗澡、对女兵实施性骚扰等丑闻的爆出，女性进入潜艇部队的顾虑，仍然难以打消。

潜艇上的真实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近日，美国国防部网站上推出了关于潜艇主题的专栏，题为“生活在深海中”。除了介绍潜艇的基础知识如潜艇类型、补给方式、艇员逃生训练外，最有意思的就是在“缅因”号核潜艇中拍摄的几段视频。士兵拿出新鲜的青椒和洋葱，切成丝，撒上黑胡椒进行炒制，然后和热腾腾的烤肠搭配在一起，装在不锈钢大餐盘中送至取餐区。取餐区不大，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为主食，有面包、热狗、汉堡，下层排列整齐的几个大餐盘中装着热菜，除了烤肠，还有炸鸡腿、烤鱼。旁边的架子上还整齐地摆放着消好毒、热乎乎的盘子。另一边，几张钢制餐桌旁坐满了士兵，大家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聊着天。除了餐厅以外，视频还带领观众把潜艇中的操控台、学习室、洗衣房等场所都游览了一遍。在潜艇中转了一圈，整体感觉就是空间特别狭小、拥挤，基本不可能完全舒展身体。

显然，身体上的不便还好克服，但是长期不见天日，如何排解精神和心理的压力？这更增加了外界对潜艇生活的神秘感。

新冠疫情，突发挑战

核潜艇引领的核动力时代里，核潜艇构筑的水下盾牌使美国航母免遭对手的潜在威胁。潜射核导弹的出现，让美国真正具备了相互确保摧毁的底气和能力。同时，跟其他兵种明显不同的是，无论是海外部署，还是日常训练，潜艇部队都相对独立。执行部署任务的潜艇，会在水下连续航行几个月，其间不会靠岸，甚至都不会浮至水面。即便没有执行部署任务，潜艇部队的工作场所也很固定，一般位于所在部队基地，因此其工作圈和生活圈都比较封闭。

然而，潜艇中一旦出现疫情，密不透风的空间极利于新冠病毒的传播，基地中如果出现确诊病例，也会给疫情防控带来极大困难。因此，潜艇部队的疫情信息格外引人关注。

2021年2月4日，在“田纳西”号核潜艇工作的中士科迪·梅尔斯因新冠肺炎死亡。1月18日，他作为确诊患者的密切接触者被隔离，31日被转诊至佛罗里达大学医院，当天查出新冠阳性。4天后，梅尔斯离世，年仅26岁。在他的个人社交媒体网页中，留存着2020年他的孩子刚出生时他发布的动态信息，孩子现在还未满周岁。

综合《星条旗报》网站的公开报道，截至2月23日，共有4名海军现役军人死于新冠肺炎，分别来自航母部队、大湖新兵训练基地、潜艇部队和两栖攻击舰部队。梅尔斯中士是因患新冠肺炎死亡的第三个现役军人、第一个潜艇兵，而且从确诊到离世仅4天时间。

“田纳西”号核潜艇停靠在母港——金斯湾，位于佐治亚州和佛罗里达州边界的北部。金斯湾海军基地是美国海军两大弹道导弹核潜艇基地之一，是美国大西洋舰队弹道导弹核潜艇的母港，美国超过半数的弹道导弹核潜艇驻泊于此。基地内各类实施齐全，可以为核潜艇更换反应堆核燃料，还可为核潜艇提供维修、消磁、设备检测等各类维护和保障。基地内驻有第10潜艇大队、第16潜艇中队、第20潜艇中队、弹道导弹核潜艇训练机构、支援中心和改装厂。

不难想象，梅尔斯患新冠肺炎去世的消息，会给金斯湾基地带来多大恐慌：为何短短4天，新冠肺炎就夺去了梅尔斯的生命？有多少人跟他有过密切接触？新冠疫情是否会在金斯湾蔓延？

梅尔斯所在的单位立刻将梅尔斯离世的消息通知了基地内的相关人员，并给出了一系列的医疗指导，同时还组织了随军牧师和心理学专家对基地官兵进行心理干预，希望缓解此事给他们带来的心理冲击，毕竟“罗斯福”号航母上的惨痛经历，依然历历在目。

疫苗接种，攻心为先

其实，面对新冠疫情，潜艇部队早就开始采取应对措施。比如，为减少密闭空间的感染风险，海军要求潜艇艇员在上艇前要集体隔离两周时间。此外，还会对另一批潜艇艇员采取为期两周的隔离措施，作为第一批艇员的临时替换人员。

在隔离期内共做3次核酸检测，分别在隔离第一天、第七天和最后一天，只有当所有艇员的核酸检测结果呈阴性且无任何新冠症状时，这批艇员才能出海执行任务。

但随着新冠疫情在全美无休无止的蔓延，接种疫苗也许才是最为现实的选择。由于疫苗数量有限，所以优先供应最急需的部门，而潜艇部队由于长期在水下执行任务，环境封闭，被列入国防部首批疫苗的供应名单中。2020年底，美国国防部的首批疫苗就提供给了潜艇部队。

托德·摩尔上校是新伦敦潜艇基地的负责人，2021年1月中旬以来，他的任务除了组织所属人员进行军事训练外，还多了一项特别内容——动员大家接种新冠疫苗。每个星期，摩尔上校都要抽出时间和基地的官兵以及家属共五百余人进行视频交流，答疑、辟谣、鼓励是交流的主题。

据美国太平洋舰队潜艇部队的官方消息，停靠在夏威夷基地的两艘“洛杉矶”级核潜艇——“斯普林菲尔德”号核潜艇和“杰斐逊城”号核潜艇的艇员已经完成疫苗接种，成为第一批注射疫苗的人员。海军计划在接下来的3至6个月内，让所有海外部署人员完成疫苗接种工作。

迭代更新，海底幽灵的升级之路

美国海军核潜艇，主要分为攻击型核潜艇和弹道导弹核潜艇两类。其中，现役攻击型核潜艇主要由“洛杉矶”级、“海狼”级和“弗吉尼亚”级三型组成，是维护美海上霸权的重要支撑。

而本文开头中所提及的“俄亥俄”级核潜艇，则是美国现役的唯一一型弹道导弹核潜艇，共14艘，构成了美核威慑核遏制的半壁江山。该潜艇配备24枚“三叉戟Ⅱ”型潜射弹道导弹，每枚导弹最多可携带12枚分导式核弹头，最大射程为1.2万千米，偏差只有90米。此外，美国海军还将最早服役的4艘“俄亥俄”级核潜艇改装为巡航导弹核潜艇，每艘可携带154枚“战斧”巡航导弹。

在攻击型核潜艇方面，美国进一步升级“弗吉尼亚”级后续潜艇的作战性能，同时开展新一代潜艇的预研工作。而在弹道导弹核潜艇方面，则已确定重点发展被称为“哥伦比亚”级的第五代弹道导弹核潜艇。

“哥伦比亚”级弹道导弹核潜艇的效果图

其实，自本世纪初美国海军便着手启动新一代弹道导弹核潜艇的论证和研制工作。

根据公开资料，与前任“俄亥俄”级相比，由于采用了新型吸声材料、模块化通用导弹舱、永磁式电动机等先进的技术，“哥伦比亚”级核潜艇的隐身性能更加出色。同时，该级核潜艇拥有异常强劲的“心脏”，新型核反应堆可以持续使用42年而无需更换核燃料，与潜艇寿命保持一致，潜艇的安全性可靠性更加突出。

另外，尽管每艘潜艇发射筒数量从24个减至16个，但“哥伦比亚”级核潜艇的“火力”更猛、更快、更有效——除战略导弹外，还会搭载高超音速武器以及无人潜航器，在保持强大核打击能力的同时，执行任务的灵活性、多样性得到有效提升。根据计划，“哥伦比亚”级弹道核潜艇将于2021年开始建造，2027年交付海军，2030年开始服役。

尽管美国各界在发展新一代核潜艇的目标上高度一致，但在计划的实际推进过程中各种状况层出不穷，其中一项就是预算超支。2020年11月，国会的下设机构、被称为“国会看家狗”的政府问责局，向五角大楼和国会国防委员会同时递交了一份报告。该报告显示，“哥伦比亚”级核潜艇的设计方——通用电力公司，可能会延迟交付核潜艇，而且对潜艇的预算可能会超支14%。报告认为通用电力公司和旗下的亨廷顿·英格尔斯工业公司未能选用可靠的供货商以及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此举可能会拖延设计和施工进度，进而导致预算超支。

这已经不是政府问责局第一次行使对“哥伦比亚”级核潜艇监督和问责的权利了。早在2017年，问责局就指责海军在潜艇设计中采用的技术不成熟、不可靠，从而使得成本上升并拖延了其他项目的进度。

21世纪已进入第三个十年，世界充斥着不确定性和不安全感，于美国而言威胁似乎更是无处不在。六十多年前，正是为了应对冷战需要，美国率先将核动力技术应用于潜艇，建造了核潜艇这一威力无比的水下巨兽。

在重返大国竞争的时代背景下，美国仍将核潜艇作为维持其强大的军事实力、威慑对手的重要棋子。在纷杂多变的国际、国内环境中，美国核潜艇部队也面临着疫情防控、兵源不足、预算超支、任务泛化等困难和矛盾。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俞亮 高见